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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四章 (9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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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路不曉得被什麽東西給磕碰了,裏頭的貨物都給顛了下來。對了,賀公子身體可好了?”他關切地問起賀均平的傷,臉上露出擔憂的神情。畢竟賀均平當日中毒歸根結底還是因為舒家,舒明很是內疚。

琸雲笑著點頭,“早好了,虧得當日有你給了解毒丸,後來我們尋到了洛大夫,養了二十多天便痊愈了。”她聽舒明說起要回奉安,心中頓時一動,略一思慮,便開口問:“舒公子要回奉安,不知能否幫我一個忙?”

…………

“方姑娘要去奉安?”舒明聽清琸雲的要求,不由得微微一楞,又擡頭看了她一眼,小心翼翼地問:“賀公子人呢?是你一個人去,還是賀公子一起?”他當初在客棧裏親眼瞧見過琸雲與賀均平生死相依的深情,而今陡見琸雲獨自一人在街上走,且又開口要隨他們一起去奉安,舒明心中多少生出些狐疑,只當她與賀均平生出了什麽嫌隙。

琸雲立刻從他表情中讀出了他的顧忌,笑著回道:“他出征了,也不曉得幾時回來。我此番去奉安卻是為了找人,請朋友幫忙打聽過了,說是可能在奉安附近,所以才想親自過去找找看。想著有舒公子,到了那邊也有人幫忙。”

舒明本就是爽快人,聞言立刻朗聲回道:“你放心,且不說方姑娘於我們一家人有救命之恩,便只是萍水相逢也是一場朋友,哪有不幫忙的道理。我們舒家在奉安多少還是有些面子的,只消您一句話,便是將奉安縣翻個底朝天,也定要將你朋友找出來。”

因舒明從宜都只是經過,第二日大早便要動身回奉安,琸雲趕緊回家收拾行李,想了想,又給燕王妃留了封信言明一切,第二日大早,便帶著芳草、芳鈴兩個丫鬟出了城。

相比起上一回與賀均平來宜都,琸雲這一次出門要舒服多了,一來天氣已經漸漸回暖,路上也好走,二來身邊有兩個能幹的丫鬟伺候著,吃喝都送到嘴邊,仿佛過的神仙日子。若不是心裏牽掛著元娘,恐怕她在這趕路的幾日還能胖上兩斤。

路上走了六天,才終於到了奉安縣。還未到縣城門口,遠遠地就有人迎了上來,歡天喜地朝舒明行禮道:“大少爺可算是回來了,老爺夫人一直念叨著呢,生怕您路上遇著什麽意外,這不,打從前兒起就讓小的一直在城門口守著,總算把您給盼回來了。”

舒明下了馬,帶著笑朝那中年仆役點點頭,壓低了嗓子問:“府裏現在怎麽樣了?”

“大少爺放心,二老爺與三老爺都搬出府去了,老太太去了榮禧堂養病,府裏頭可清凈了。”

舒明冷哼了一聲,不悅道:“竟是便宜了他們。”

那下人彎著腰無奈回道:“誰讓老太太護著呢,不過大少爺盡管放心,那二位也沒分去多少東西,鬧出這樣的事來,大老爺沒將他們送官已是仁至義了,有族裏老太爺們看著,他們也不敢亂來。就他們那大手大腳慣了的德行,恐怕過不了幾年便沒好日子過了。”

舒明點點頭,正色道:“我且等著看他們的下場。”說罷,他又朝後頭馬車看了一眼,低聲吩咐道:“你叫個手腳利索的趕緊去府裏報個信,就說家裏來了客,上回救過我們的方公子來了,讓母親準備好地方。”

琸雲出門照舊作男裝打扮,故舒明依舊喚她作方公子。那中年仆役顯然也聽說過舒家的救命恩人,立刻應下,趕緊喚了一起過來迎接的下人去府裏報信。

奉安縣雖不如宜都那般熱鬧,卻勝在古樸典雅,這座小城比宜都的歷史還要久遠。相比起宜都城裏的南腔北調、奇裝異服,奉安便顯得要保守古板許多,路上隨處可見高冠大袖的讀書人,街邊書肆林立,顯得風雅許多。

這裏是大周朝著名的士子之鄉,小小一座縣城不知出了多少高官與大儒,以至於琸雲一進城便覺得有些不自在,生怕自己渾身的俗氣玷汙了城裏的風景。

舒家在奉安縣很是有些名望,舒家老太爺乃是本地公認的大儒,雖說而今人已作古,但影響猶在。舒老爺早年做過官,因著舒老太爺過世的緣故丁憂在家,二老爺和三老爺是繼室所出,因讀書不好不被老太爺所喜,老太爺一過世,他們兄弟倆便勾結了一群江洋大盜刺殺舒大老爺一家,意圖霸占舒家家業。不想這計謀卻被琸雲識破了,人沒殺著,反倒惹了一身騷,被舒大老爺借機趕了他們出去。

到了舒府,舒家大老爺親自迎了出來,再一次鄭重地謝過了琸雲當日的救命之恩,罷了又問起賀均平的傷勢,聽得他已經痊愈,舒老爺總算松了一口氣,嘆道:“不瞞方公子說,自從那晚你與賀公子深夜離去,在下心中便一直不安,生怕他有什麽閃失,每每一念至此,便夜不能寐。而今曉得他安然無恙,我也總算能睡個安穩覺了。”

琸雲憶及舊事,回想起當日她在茫茫大雪中抱著賀均平艱難求生的經歷來,心中竟又隱隱一痛。如果當初賀均平果真因此離開了人世,她此後的人生將會變得多麽晦暗和絕望。

她甩了甩頭,不願讓自己沈溺在那種可怕的情緒中,將話題岔開,請舒明幫忙尋找吳元娘。

“她跟家裏頭鬧了點別扭,小孩子家家沒個輕重,一氣之下便跑了出來。我托了人打聽消息,聽說她在附近出現過,便急急忙忙地來這邊察看。不過,她到底是個姑娘家,又是官家小姐,傳出去恐怕不好,所以還請舒公子莫要聲張,悄悄地托人打探就好。”

舒明毫不猶豫地滿口應道:“你放心,我豈是那種不知輕重的人。”

雖說舒明比她上輩子遇到的時候年輕許多,又沒經過什麽事兒,但他從來都是穩重踏實的人,對於這一點,琸雲一點也不擔心。

☆、第七十三回

吳元娘從客棧房間裏出來,將將走到樓下,便被店小二笑嘻嘻地攔住了去路。店小二身上套著一件不知多久沒洗過的圍裙,散發出奇怪又難聞的味道,半弓著腰咧嘴幹笑道:“客官,您這幾日的房費還沒交呢。看小店這小本生意,實在賒欠不起……”

吳元娘這輩子都不曾這麽窘迫過,一張俏臉漲得通紅,咬著牙從懷裏掏出荷包仔細找了找,好不容易翻出一小塊碎銀子遞給他,有些不確定地問:“夠不夠?”

店小二輕輕掂了掂,道了聲“您稍等”,回去櫃臺裏尋了小秤仔細秤過,罷了才笑瞇瞇地點頭道:“夠了夠了,這些房錢還能再住三天呢。”

“三天——”吳元娘揉了揉額頭,覺得有些頭疼,心裏頭愈發地把那騙了自己包袱的騙子恨得直癢癢。她離家出走時頗是躊躇滿志,下定了決心定要在外頭闖蕩出點名堂來,不想才離開宜都沒多久就被人給騙了,幸虧她之前留了個心眼兒,沒把身上所有的銀錢全都塞在包袱裏,要不然,恐怕連吃飯的錢也沒有。

吳元娘出了客棧大門朝四周環顧,小小的街道上一片靜謐,路上幾乎連個人影都瞧不見。這裏是奉安縣偏僻的西郊,這間客棧是吳元娘所能找到最便宜的住所,她已經這裏住了近一個月,卻始終沒找到騙了她東西的那兩個騙子。

再這麽下去,恐怕只有灰溜溜地逃回家了!吳元娘有些氣惱,多的卻是無奈,她不用想也能猜到現在吳家已經被她的出走鬧得雞飛狗跳,說不定許家也得了消息氣沖沖地要來退婚呢。雖然她也不願意嫁給許老二,可是,這麽被人家退婚,心裏頭多少還是有些不甘心。

吳元娘坐在客棧門口的臺階上托著腮看著頭頂窄窄的天空發呆,過了好一陣,忽地一低頭,猛地瞅見巷子頭有個賊眉鼠眼的家夥盯著她看,吳元娘立刻警覺,緩緩站起身,拍了拍衣服假裝往巷子裏走,後頭那人果然緊緊跟過來。

吳元娘愈發地肯定此人有古怪,遂又加快了步子,走了幾步,猛地一轉彎拐到另一條巷子裏。那人見她不見了,果然急起來,邁開步子一路小跑,才跑到路口,吳元娘忽地從裏頭沖出來,手裏掄著塊石頭就朝那人腦袋上砸。

她到底打小習武,手腳利索得很,那人猝不提防被她砸了好幾下,痛得嗷嗷直叫,一邊捂著腦袋到處躲,一邊扯著嗓子大聲喊道:“別打了別打了,我不是壞人。你是不是吳公子,舒家派了人四處打聽您呢。”

吳元娘一楞,停下手裏動作,一臉狐疑地問:“哪個舒家?我可不認得姓舒的人家。”

那小混混捂著腦袋一臉委屈地道:“就是東門口的舒家,說是要找個姓吳的年輕公子,打從宜都過來,那畫像上頭可不就是您這模樣。我說小哥兒,您是姓吳吧?”

吳元娘皺著眉頭,愈發地不解,想了想,又覺得興許是家裏找了過來,頓時緊張起來,把手裏頭的石頭一扔就要逃,那小混混一見不對勁,立刻拔腿就追,一邊跑還一邊大聲喊:“吳家小子別走啊,你走了我找誰去拿錢啊。哎——找你的那個人是個漂亮的後生,你別跑啊——”

吳元娘腳步一滯,猛地轉過身來,睜大眼睛兇巴巴地瞪著那小混混,喝道:“你瞅見是誰找我了?”

“我遠遠地瞥見了一眼,是個年輕的後生,長得可真好,把舒家大公子都給比下去了。好像說是朋友,姓什麽來著——”小混混撓了撓腦袋,皺著眉頭想了半天,最後一拍腦門,終於想了起來,“姓方,對,就是姓方。”

“姓方的漂亮公子?”吳元娘眼睛一亮,只覺得渾身都來了力氣,立刻跳起來,一把拽住那小混混衣領疾聲道:“帶我過去!”

琸雲聽到通報急匆匆地趕到舒府大門口時,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吳元娘的模樣,她就已經“砰——”地一下撲了過來,抱著琸雲委屈地大哭,“琸雲,琸雲,真是你啊,幸好你來了……”

跟在她身後的小混混見她這模樣哪裏還看不出來,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在地小聲道:“弄了半天,原來是小兩口鬧別扭,還真夠折騰的。”

舒明瞥了他一眼,那小混混立刻住了嘴,領了賞錢後笑呵呵地走了。琸雲一邊小聲安慰著吳元娘,一邊拉著她進府,若是再由著她這麽哭下來,外頭人見了,還不曉得舒家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呢。

待到了客房,府裏的丫鬟伺候著吳元娘洗了臉,又換了身幹凈的衣裳,她這才恢覆了常態,拽著琸雲手巴巴地道:“幸虧你找過來了,要不然,再過兩天,我恐怕就得露宿街頭。琸雲你可真是我命中的貴人!”

琸雲一臉不解地問:“怎麽弄成這樣?你出來的時候也不曉得多帶些銀子?不對,你就壓根兒不該離家出走!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說。母親到底還是為了你好,你若堅持不肯嫁,她還能押著你上花轎?”

吳元娘一提到這個事兒就來氣,從座位上跳起來,怒道:“還不都是因為遇著了那兩個騙子!”她出門的時候考慮得還算周詳,特意換上了男裝,帶了不少銀兩,又怕路上有什麽閃失,還藏了幾張小面額的銀票在身上。不想竟還是著了道兒,才出宜都沒多久就被人給盯上了,吳元娘見那兩個年輕人長得人模人樣遂放松了警惕,一路稱兄道弟很是親切。不想才一起走了兩天,那二人便趁著她不留意,偷了她包袱溜了。虧得吳元娘身上還藏了些銀子,要不然,恐怕早就被迫灰溜溜地逃回家去了。

“先前隱約聽他們說起什麽奉安縣,好似老家就在這邊,所以我特意跑到這裏來找。那兩個小子好別讓我找到,要不然,我非得砍了他們倆手不可。”吳元娘咬著牙狠狠地罵,拿起茶盤裏糕點往嘴裏塞,惡狠狠地咬了一口,罷了又挑了挑眉,一臉不敢置信地道:“呀,這綠豆糕味道真不錯。”

琸雲將那一碟綠豆糕全都推到她面前,苦笑道:“然後你就傻乎乎地跑到奉安來了?”

吳元娘一聽這話立刻楞住,嘴巴也不動了,傻傻地看了琸雲半晌,帶著哭腔問:“琸雲你是想說我又被騙了麽?”

琸雲歪著腦袋看她,不說話。吳元娘捂著臉蹲□子都哭了,“我果然是個蠢貨!”

琸雲同情地拍了拍她後背,小聲地勸,“你出來得少,哪裏曉得世道艱險。也虧得他們只是謀財,若換了那些喪天良的,恐怕還要將你賣到礦場煤窯裏去呢。”

“合該著我還得謝謝他們了不成?”吳元娘抹了把臉沒好氣地道,說罷了又覺得自己語氣有些不好,趕緊又站起身來拉著琸雲的手巴巴地道:“我只是生我自己的氣,不是怪你。幸好有你這麽個朋友,竟然千裏迢迢地為了我趕到這裏來。若不是有你,我這會兒恐怕都要露宿街頭了。”

琸雲曉得她的爽直脾氣,自然不會因為這麽點小事就與她見外,只一臉關切地問:“而今人也找不到了,你什麽時候跟我回去?”

“我才不要回去!”吳元娘仿佛聽到什麽可怖的事,立刻從座位上跳起來,急道:“我這會兒若是回去了,還不得被家裏人給吃了!阿雲你是沒見過我母親,她那脾氣可容不得旁人說半個不字,這回被我給削了面子,還不得把我殺了。便是殺不了,十有j□j得把我送到庵堂裏做姑子。你忍心看著我去受那種罪?”

琸雲扶著額頭頓覺頭大,她有一種預感,好像這事兒有點不受控制了。

她正頭疼著,院子裏伺候的下人過來通報說舒明過來了。琸雲趕緊起身相迎,吳元娘也整了整衣衫,鼓著小臉站到琸雲身後,待舒明進屋,她又規規矩矩地上前去朝他行了個大禮,一臉誠懇地道了謝。

舒明面露好奇之色地朝吳元娘看了幾眼,又朝琸雲笑道:“沒想到這麽快就找到了方姑娘的朋友。”

琸雲謝道:“都是舒公子幫忙,要不然,單靠我一個,還不曉得要尋到幾時?”

吳元娘見他們倆客氣中又透著一股子熟絡勁兒,不由得有些好奇舒明的身份,拉著琸雲的衣袖小聲問:“這位舒公子是什麽人?你們怎麽認識的?”雖然她不知道琸雲已與賀均平訂婚的事,但他們倆是一對的想法早已深入人心,而今陡見舒明這麽個英俊的年輕男子與琸雲這般親近,難免有些警惕。

舒明笑著接話道:“方姑娘與賀公子曾救過我們一家性命。”說著,又將當初遇襲的經過說與她聽。吳元娘本就是好動又好奇的性子,托著下巴睜大眼睛聽得直抽氣,待聽到賀均平為了救琸雲險些丟了性命時,吳元娘臉上是露出又羨慕又敬佩神情,最後,轉過頭喃喃地朝琸雲道:“阿雲,我可真羨慕你。”

她話一說出口,方驚覺自己有些失態,略覺不安地偷看了舒明一眼,見他正低頭端著茶杯品茶,似乎並未聽到自己的話,這才稍稍放下心來。

因吳元娘拼死不願意回去,琸雲也拿她沒有辦法,只得暫時先將她穩住,一面領著她在奉安四處走走,一面想方設法地勸她。舒明很是熱情,領著她們倆幾乎走遍了整個縣城,一盡地主之誼。

奉安縣在燕地邊境,往東走不遠便是大周地界,因最近打起仗來,這地兒便有些不太平,常有軍中打扮的人物出入,雖說他們軍紀還算嚴明,但在老百姓看來,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自在。

吳家乃是武官,吳元娘自幼見慣了這些,倒是習以為常,偶爾遇著士兵軍官也從不避讓。琸雲怕她惹事,偏生又拘不住她,只得跟著,頗是頭疼。

這一日三人剛從外頭逛了一圈準備回舒府,吳元娘翻身上馬,一扭頭忽地瞅見了什麽,眼睛一瞪,還來不及與琸雲招呼一聲,大喝了一聲“給我站住!”,旋即兩腿一夾,策著馬兒速奔了出去。

琸雲原本跟在她身後,一時沒反應過來,險些被她的馬撞到,待再睜開眼時,那一人一馬已經沖出了有十丈之遠。舒明聽到動靜趕緊從鋪子裏追出來,瞅見琸雲略嫌狼狽地站在路邊,又趕緊朝四周看了幾眼,只瞅見吳元娘橘紅色的衣角從街尾一閃而過。

“怎麽了,出什麽事了?”舒明一臉詫異地問。

琸雲皺著眉頭趕緊去牽馬,搖頭道:“也不曉得她瞧見了誰,忽然就激動起來,連話也沒來得及說一句就追了過去。”她有些擔心,吳元娘性子火爆,可不管對方是誰。若在宜都也就罷了,好歹有吳家撐腰,可現在是在奉安,琸雲可不想再惹出事來麻煩舒家出面。

她趕緊翻身上馬追過去,舒明也緊隨其後。

兩匹馬兒沿著街道一路小跑,卻一直沒瞧見吳元娘的人影,沿著路問過了行人,才發現她竟然出了城。琸雲愈發地擔心起來,與舒明交換了個眼神,一齊沿著官道追出城去。

馬兒跑了有小半個時辰,琸雲留意到她們竟跑到了軍營附近,心中愈發地犯疑,舒明臉上也露出凝重之色,小聲問:“莫不是我們追錯了方向?”

琸雲蹙著眉頭朝四周看了看,往來的士兵愈發地頻繁,還有不少人好奇盯著他們倆看。“再過去看看——”她咬咬牙道:“就這麽一條路,元娘還能去哪裏。”正說著話,她就已經眼尖地瞅見了遠處橘色的衣衫。

“……明明就是這裏,放我進去找他們。”吳元娘叉著腰怒氣沖沖地朝軍營門口護衛大吼:“你不放我進去,分明就是想護著他們。你曉不曉得我是誰?趕緊喚你們校尉出來……”

那護衛很不耐煩地將她攔在大門外,厲聲喝道:“趕緊走趕緊走,這裏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來的地方。再不走,小心我對你不客氣。爺手裏的家夥可不是吃素的。”

“我會怕你——”吳元娘氣鼓鼓地就要往裏沖,幾個護衛立刻緊張地抽出腰間大刀將她團團圍住,明晃晃的兵器看得吳元娘腦袋有些暈,但還強撐著不肯走,嘴裏小聲犟道:“你們把那兩個騙子叫出來我自然就走。”

琸雲眼看著那些護衛刀都架到了吳元娘脖子上,嚇得心都漏了一拍,趕緊翻身下馬追過去,一邊連連向幾位護衛拱手作揖,一邊歉聲道:“諸位官爺對不住,我家裏這妹子被寵壞了,有些不知天高地厚,竟穿了男裝跑出來搗亂。我這就領了她回去,請大家夥兒莫要與她計較。”

她說話時,舒明也追了過來,趕緊從懷裏掏了個荷包塞到其中一個手裏,陪著小心道:“官爺們莫要與她一般見識。”

那幾個護衛聽得吳元娘只是個小姑娘,倒也不與她一般計較,遂收了家夥什朝舒明笑笑道:“這小姑奶奶性子可真夠潑辣的,兄弟可有得苦頭吃了。”

舒明臉上一紅,沒回話,低著腦袋連連點頭,悄悄拉了拉琸雲的衣袖。琸雲會意,趕緊押著吳元娘一起出了軍營。

“幹嘛拉我出來?他們難道還敢為難我不成?回頭我去找二叔告狀,看他怎麽教訓他們。”吳元娘氣得直跺腳,“那兩個騙子就在營地裏,我親眼瞧見他們倆進去。不行,我一定得把他們揪出來。”

琸雲拿這丫頭很是沒轍,有氣無力地問:“不說鬧出這麽大事還有沒有命能見得到吳將軍,你真肯定吳大將軍見了你會替你出氣,而不是一怒之下打你幾十板子爾後趕你回宜都去?”

吳元娘立刻就不說話了,眼睛眨了眨,很快就蒙上了一層水霧,後索性哭出聲來,“……我就是氣不過!憑什麽許家老二在外頭養了個外室還能掙得個好名聲,我卻連退婚都不準。憑什麽那兩個騙子騙了錢還能大搖大擺地躲在軍營裏,我卻連大門都不能進!嗚嗚……”

她一哭,琸雲愈發地沒轍了,手足無措地安慰了半天,吳元娘卻越哭越兇,舒明揉了揉太陽穴,小聲問:“那……吳姑娘,你到底想怎麽辦?”

吳元娘吸了吸鼻子,把臉上的淚珠兒一抹,一臉正色地朝他們倆道:“我要進軍營!”

琸雲:“……”

舒明都哭了!她不會真以為自己穿了身男裝就是個男了吧!

“反正我要去。”吳元娘蠻不講理地道:“你若是不陪我,我就一個人去。”她悄悄地打量琸雲神色,小心翼翼地試探道:“我在城裏瞧見了,他們正招兵呢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我覺得照這麽下去,我三十二萬字根本寫不完啊,嗚嗚,我還打算最近完結掉呢

☆、七十四

吳元娘的話一出口,琸雲立刻就猜到了她的意圖,臉都黑了,舒明也瞪大眼睛看著她,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。吳元娘似乎不能理解她們的反應為什麽這麽大,扁著嘴道:“戲文裏不都是這麽演的麽,女扮男裝進軍營,憑著我們的本事,說不定還能混個大將軍當一當呢!”

舒明無奈地朝琸雲苦笑了兩聲,朝她拱拱手尋了借口先躲開,琸雲則扶著額頭很是頭疼地朝吳元娘道:“你也說了那是戲文,哪裏能當得了真。且不說旁的,營地裏一個軍帳要住十七八個漢子,十天半月也洗不了一個澡,你能受得了?而今天氣還算涼,待再過陣子,他們一個個通通解了衣衫散著膀子睡覺,一眼望去全是一片黑黝黝的肉,你到底是看還是不看?我們兩個姑娘家,怎麽換衣,怎麽洗澡,若是小日子來了又該怎麽辦?日後身份一暴露,我這裏也就罷了,大不了賀均平一怒之下解除婚約,你們吳家卻是聲名掃地,恐怕日後吳家的姑娘也嫁不出去了。”

吳元娘被她說得臉色一會兒發白,一會兒鐵青,額頭上還隱隱沁出些冷汗,咬著牙犟道:“哪……哪裏就這麽嚴重了。”

琸雲不說話,眼神漸漸涼下來,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難看。吳元娘被嚇住,再不敢反駁,低著腦袋作沮喪狀。

舒明遠遠地見她們安靜下來,這才過來與二人打招呼,又牽了馬喚著一起回府。

回了舒府,吳元娘又來琸雲屋裏向她道歉,不安地看了琸雲幾眼,小聲喃喃道:“阿雲你莫要生氣了,我曉得是我不對,以後再也不做這種事就是了,你別跟我計較嘛。”

琸雲也曉得她的性子素來直來直去的,難得能主動過來道歉,她自然不好太端著,等吳元娘求了一會兒,這才漸漸緩和了臉色,柔聲道:“我也曉得你這些天受了不少罪,吃了不少苦,所以想尋著那兩個小賊報仇。即便是要報仇,也不好這般胡來。”

“那要怎麽來?”吳元娘的眼睛亮亮地盯著琸雲,一臉期待地問:“阿雲你可是想到了要怎麽把那兩個小賊揪出來?”

琸雲頓時哭笑不得,攤手道:“你以為我是神仙無所不能啊。”那二人進了軍營,只要一日不出來,便拿他們沒有轍。軍營裏管束森嚴,無論是吳元娘還是她,甚至是舒明,誰也沒有拌飯貿貿然沖進營地去。

“難不成就這麽白白地放過他們?”吳元娘咬著牙氣得一臉通紅,“若是沒遇著也就罷了,我只當是被狗咬了一口,現在明明曉得他們就在軍營裏,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做不了任何事,我這口氣要怎麽出?”

換了是琸雲,遇著這樣的事也難免氣兒不順,但她旁觀者清,自然能看得通透些,搖頭道:“你可曉得那二人的名諱?若是連名字都叫不上來,還談什麽報仇。便是找上門去人家也不認,反倒潑你一身汙水。”

吳元娘被她說得愈發地氣得直跳,在屋裏狠狠跺了幾回腳,氣鼓鼓地沖了出去。琸雲也懶得追,只叮囑下人去跟舒明招呼一聲,讓門房把吳元娘看仔細,千萬莫要放她出去惹禍。

果不出琸雲所料,第二日一大早,吳元娘一聲招呼不打便出了門,琸雲得知消息後趕緊追過去,舒明生怕她們兩個女孩子被欺負,也趕緊跟上。

二人一路追到營地,這回吳元娘沒有再貿貿然地往軍營裏沖,而是挑了個不顯眼的地方下了馬,躲在一棵大樟樹底下朝軍營裏張望。

敢情她這是打算守株待兔了?琸雲與舒明對視一笑,忍不住齊齊搖頭笑起來。

“要不過去打聲招呼?”舒明笑著問。

琸雲搖頭,“我們還是在這裏看著吧,若是過去,她反而不自在。”正說著話,就瞧見軍營大門開了,從裏頭走出一隊士兵來,打頭的那個大個子怎麽看怎麽眼熟。那分明是上輩子的熟人,偏偏琸雲竟一時想不起來,瞪大眼睛盯著那高壯個子直發呆。

她平日裏一向冷靜淡定,難得露出這般直楞楞的表情,舒明不由得有些納悶,遂順著她的目光看去,盯著那群士兵仔細打量了半晌,沒看出有什麽異樣來,不由得好奇地問:“怎麽了?可是有什麽問題?”

琸雲緩緩搖了搖頭,又揉了揉太陽穴,小聲喃喃道:“打頭的那個好像在哪裏見過,一時想不起來了。”

“又高又壯像座鐵塔似的那個?”舒明轉過頭去死死地盯著那尊鐵塔看,想了想,蹲□子從地上撿了顆小石頭,趁人不註意時猛地朝那鐵塔漢子腿上扔過去。舒明學過武,雖然算不得多厲害,但手裏頭多少有些力道,那小石頭“砰——”地一聲砸在那漢子的小腿上,痛得他“嗷——”地高呼起來,扯著嗓子大聲吼,“那個不長眼睛的敢偷襲你爺爺!”

琸雲一聽這熟悉的大嗓門頓時忍不住想哭,盯著還沒長絡腮胡子的老五邱銘偉看了又看,罷了又朝舒明瞥了一眼。上輩子老五最怕的就是舒明,不曉得這輩子他會不會還這麽怕他。

老五捂著小腿在原地跳了幾圈,總算瞅見了路邊的琸雲和舒明兩個,立刻找到了罪魁禍首,叉著腰往前一站,瞪著一雙銅鈴般的大眼朝他二人怒喝道:“小白臉,方才是不是你們倆偷襲爺爺。”

琸雲盯著他笑,兩只眼睛完成月牙。舒明擡著腦袋望天,假裝沒聽懂他在說什麽。老五卻偏偏跟他過不去,紅著臉朝琸雲看了兩眼,嘴裏喃喃道:“不得了了,現在的小白臉長得比人家姑娘還標致。”罷了又朝舒明吼道:“餵,小白臉,你幹嘛偷襲你爺爺我?”

舒明一臉無辜地瞪著他,左看看,右看看,伸出手指頭指著自己的鼻尖,楞道:“你是在跟我說話?我怎麽你了?”

琸雲沒想到舒明竟然還有演戲的天賦,把這無辜又委屈的模樣表現得極為傳神,老五見狀竟有些吃不準了,撓了撓後腦勺,甕聲甕氣地吼道:“你……你可別假裝,不是你還能有誰?總不是這白白凈凈的小書生吧,你看他這細胳膊細腿兒的斯文樣,哪裏像幹壞事兒的人。”

老五你可真是明察秋毫!琸雲眨巴著眼睛使勁兒地點頭,眼神一片親切。老五被她這麽盯著看,頗有些不好意思,別別扭扭地把腦袋轉過去沖著舒明直吼,“別假裝的,爺爺說是你那就是你!你不想活了是不是,竟敢跟爺爺過不去。曉不曉得這裏是什麽地方?爺爺一根手指頭……”

他話還未說完,軍營門口忽地傳來一陣喧鬧,卻是吳元娘終於守到了那兩個騙子,猶如一陣風般沖了過去,揮起手裏的鞭子就朝那兩個騙子身上抽,直抽得那倆人“嗷嗷——”直叫。

老五先是一楞,旋即立刻大步沖過去,一把拽住吳元娘的胳膊將她狠狠甩開,怒道:“你個小白臉想幹啥?竟然敢跑到爺爺的地盤來撒野!不要命了你。剛剛暗算爺爺的是不是也是你!”

琸雲眼見著吳元娘被老五一把甩到地上狠狠跌了一腳,頓叫不要,趕緊跟過去將吳元娘扶起身,舒明則擋在老五身前,一時情急,竟怒喝道:“你個大男人沖著女人動手動腳算什麽本事,有膽子沖著小爺來!”

老五一楞,竟往後躲了半步,歪著腦袋往他身後瞅了瞅,眨巴眨巴眼,一臉委屈地道:“老子哪裏曉得她是個姑娘?姑娘家家的不好好待在家裏頭繡花,跑到軍營裏來幹啥?還兇巴巴地打人,你瞧瞧我這兩個下屬都被打成什麽樣了?”他說話時大手往後一撈,逮著其中一個沒來得及躲的小賊往前送,指著他臉上的一道血痕,很是理直氣壯地道:“便是個姑娘家也不該這麽打人。”

舒明冷笑,“你也不問問你這屬下都幹了些什麽好事?”他目光如燭地朝那騙子臉上掃了一眼,那騙子心虛,低下頭去不敢看他。

老五是個直性子,聞言立刻瞪大了眼朝那騙子直吼,“趕緊交待你都幹了些什麽壞事,引得人家都找上門來了。”

那騙子咬著牙不認,“邱校尉,我……我也不知道啊,誰曉得她們發什麽瘋,一見面就打人。邱校尉您可得為我們作主啊!”

那騙子果然反口咬人,吳元娘氣得肺都要炸了,忍不住又要沖過來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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